過客

 

去年聖誕節過後，我參加了內子親戚的迎親隊伍，前往平順省德靈縣德政鄉。德政鄉位於平順省西南，距離省會潘切市140公里，是個僻遠的山村。

旅途見聞

迎親隊伍共開了四部車，清晨出發，沿著一號國道向東行駛，約九點多，就到了同奈省春祿縣地界。聖誕老人離去不久，但節日餘味凝聚不散，沿路教堂仍然張燈結彩。

我在車上打開報紙，無意中看見一則報道：春祿縣90%是教民，全國最高，犯罪率極低。神父們帶頭發動建立文化村，保證教堂附近沒有社會弊端。看來，教化的力量遠遠大於嚴刑峻法。

到了翁頓（Ông Đồn）三岔路，車隊向左開往766號省道，通向平順省山區。這是南部東區最後地界，最明顯的地標是平地兀起的加萊山（núi Gia Rai 又名 núi Chứa Chan）。加莱山高935米，是南部第二大山，僅次於西寧黑婆山，但知名度遠遠不及。2012年加萊山已獲公認國家級名勝，並已開發旅遊區。山頂是通訊兵營寨，山腰有一座古剎，但35度斜坡，無路可通，遊客望而卻步。

禮失求諸野

我正沉醉欣賞陽光燦爛的名山，車隊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平順省地界，景色煥然一新。德靈縣海拔400米，但地形十分平坦，居民疏落分散，不像北部鄉村那樣形成守望相助的村落。

浩浩蕩蕩的車隊使山村沸騰了，女家早就搭好柵蓬迎接城裡來的貴賓。我這把年紀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迎娶，但也想不到山村竟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：問名、採納……總共八道工序，連我也懵了。俗話說，“禮失求諸野”，開了眼界，算是我此行的收穫吧。

完成上述程序要花兩天時間，山村沒有像樣的賓館，我們被安排住在旅舍，只能提供最起碼生活設施（下圖）。下午有空檔，旅舍又停電，我約同團友四處采風。偏僻鄉野，無風可採。閒坐喝杯咖啡，我向村民打聽，最近景點是50公里外的南吉仙自然保護區，時間不允許，只好作罷。遠道跋涉，要買些土儀，他們推薦野味和土雞。看來，只好空手回西貢。

 

“山下寶藏”之謎

多年前我曾用越文寫一篇考據“百合花計劃——日本戰後復興之謎”發表在“今日知識”雜誌。難道這個寧靜的山村曾經是沸沸揚揚的尋寶“聖地”？

二戰後期，當日本失敗已成定局，外號“馬來亞之虎”的山下奉文臨危受命，率領第十九集團軍負隅死守菲律賓，對抗麥克阿瑟兩棲登陸。山下利用非常有限的時空，把掠奪來的金銀珠寶深深埋藏，以待他日復國之用。每個掩埋地點都有唯一一張“寶藏圖”。

越南平順省由於地緣優勢，也成為山下藏寶地點之一。越南南方“第一共和”顧問吳庭懦高價從日本人手中購得藏寶圖，而我們所在的德政鄉正是標明的寶藏所在地。為了了無聲色地獨吞這筆財富，吳顧問用總統名義把平順省南部四郡（德靈、性靈、咸順、咸新）分開，成立平綏省，不管當時平綏省只有不到四萬人口，還委任自己的親信黎文蹦（Lê Văn Bường）任少校省長。1963年，吳氏兄弟在政變中被殺害，這個周密的計劃也就夭折了。

手中握有“藏寶圖”的黎文蹦成了眾矢之的。1971年，黎文蹦參加了日本人的晚宴后回家吐血而死。藏寶圖自此多次易手，但它行蹤詭秘，誰惹上都會莫名其妙地死亡。直到上世纪80年代，仍然有不少淘金客紅了眼，不惜傾家蕩產來到德政鄉，掘地三尺，但都無功而返。寶藏好像有靈性，聽到腳步聲，會躥得更深；更可能是淘金客手中根本沒有藏寶圖，靠燒香許願誤打誤撞。

三十年過去，山村早已恢復平靜，找不到昔日發掘的蛛絲馬跡。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”的村民對曾給他們帶來諸多麻煩的“金賊”也已忘個一乾二淨。

次日，完成了告別祖先牌位等最後手續后，迎親隊伍趕回程，晚間還要到火箭路一家餐廳把在鄉間已演過的劇本再重演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7年元旦

上圖：晨曦中的加萊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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